新闻媒体对抗

六月三日至四日,在当局平息"反革命暴乱"的过程中,以人民日报社、中央电视台和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英语部为代表的首都新闻界,表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以各种形式进行抵制或抗议。下面仅摘录有关部门对上述三部门情况的报告。

关于人民日报社的情况。兹摘录中共中央宣传部"关于人民日报社在这次事件中表现的报告"。报告称:

动乱发生以来,由于赵紫阳、胡启立、芮杏文同志一系列关于新闻导向的谈话,使新闻舆论出现了重大偏差,新闻舆论导向不仅不能有利于平息事态的发展,相反为事态的进一步扩大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作为党的喉舌的《人民日报》,在新闻导向上发生了严重错误。"

"首先,动乱发生以来,报社领导态度消极。五月十九日也就在将要宣布戒严前,该报总编辑谭文瑞突然吐血住院。报社的编务工作由社长钱李仁负责。六月二日,主持报社全面工作的社长钱??李仁,临时召集编委会议,并出示医生开具的证明,宣布即时休假,"养病"去了。并宣布由报社副总编辑陆超琪主持报社的全面工作。事隔仅仅两天,也即六月四日下午,主持工作的该报副总编辑陆超琪在例行的编前会,又突然宣布自己能力有限,难以胜任主持报社全面工作,提出请辞,并要求中央派人来领导报社的工作。随后,人民日报社向中央提出请求派人来领导《人民日报》工作的报告。"

"二,报社很多编辑、记者参与了游行示威等活动,并发行了所谓的"人民日报号外",在国内外造成恶劣影响。四二六社论发表以后,该报一些人认为背上了黑锅。于是,他们上街游行,反复声明最多的标语和口号就是:"人民日报冤枉"、"四二六社论不是我们写的"、"我们旗帜鲜明地反对四二六社论"等。五月二十日,李鹏总理宣布在北京部份地区实施戒严的当天下午,人民日报社的几百名员工上街游行,并在街上散发了冠以"《人民日报》号外"字样的传单。现已初步查明,该"号外"即为该报记者吴学灿、张抒、宋斌等人所为。"

"三,在这次动乱中,《人民日报》一直使用"春秋笔法"混淆视听,与中央精神相对抗。仅以六月四日《人民日报》的版面安排为例。该报一版"孙巨同志的一封信"由中宣部转去,指定发表的。这么一篇严肃的文章,却被加了花边。而同样在第一版刊出的"北京这一夜"也用花边框起来,显见其用意。第二版是新华社发出的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认清动乱的实质和戒严的必要性"的长篇文章。第三版是国际新闻。这一版的标题倾向性非常明显。如报导南朝鲜光州事件的标题,用的是粗黑醒目字体:"汉城学生绝食示威,抗议当局屠杀镇压。"关于波兰局势的大标题为:"警告任何人都不要玩火",副标题是"波领导人指出选举是和解的伟大尝试。"关于中东局势的题目则是:"以军再次入侵黎南部,用飞机坦克对付平民。"第四版是社会和体育版。有这么几个标题:"法官却枉法,诬告反被告,某法院院长被判刑四年半";"四川一服刑罪犯竟当上人大代表。"一条关于残疾人运动会的报导,醒目的标题写着:"不能被征服的人"。

"中共十三届四中全会后,人民日报社改组,钱李仁、谭文瑞退休,陆超琪被停职。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高狄调任人民日报社社长,解放军报总编辑邵华泽调任人民日报社总编辑。印发"人民日报号外"的三名编辑、记者被判刑。

关于中央电视台的情况。兹摘录一九八九年六月五日,国务院秘书长、中国共产党中央国家机关工作委员会书记罗干在中央国家机关负责人会议上通报形势时的介绍 。

罗干说:"在这次首都平息反革命暴乱的过程中,中央电视台指挥不动,失控。三日晚十二点,总理要我打电话给艾知生同志(注:时任广播电影电视部部长),请他叫中央电视台派一摄制组去天安门广场作清场的录像。艾知生同志打电话找到了台长,台长找有关人员,有人就是不去,要这要那,怕冒生命危险。后来,艾知生同志告诉我,我亲自找台长。台长说,木墀地打得不可开交,去天安门的路走不了,摄制组的人员要求派部队保护才可以去。后来,我再找武警总队负责人,在警力明显不足的情况下,武警克服困难,派出了一个排,赶到了中央电视台。然后等电视台的人员,等电视台的人员来到电视台,再赶到天安门广场,已至五点多钟了,清场基本上就结束了。所以,关于天安门清场的录像中央电视台实际上没有做。大家看到的清场录像是戒严部队拍摄的。戒严部队的确为平息首都的反革命暴乱立下了不朽功勋。"

自六月三日晚北京发生大规模的流血事件后,六月四日、五日、六日,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长时间出现黑色画面,节目主持人薛飞、杜宪着一袭黑衣、以沉痛的神态进行播音,表达对死难者的哀悼,对当局暴行的抗议。此后不久,两名主持人即被调离新闻联播节目组。在中共十三届四中全会后,广播电影电视部一名副部长因"支持动乱"、带领中央电视台等部门工作人员示威游行被撤职。

关于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的情况。六月四日早晨六时二十五分,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英语部第一家以中国官方电台的名义向全世界发布了令人震惊的消息,由此,向全世界正式透露了北京的局势。用英语播音的文稿大意如下:

"请记住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在中国的首都北京发生了最悲惨的事件。几千名民众,其中大多数是无辜的市民,被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在向市中心推进的过程中杀害。在被害的民众中也有我们北京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的同事。士兵们驾驶着装甲车,用机关枪来对付千万名试图阻挡他们向前推进的本地市民和学生们。当装甲车强行通过之后,士兵们仍然肆无忌惮地向街上的民众扫射。据一些目击者说,有些战车甚至撞向一些犹豫不前的步兵。北京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英语部深切悼念那些在这场悲剧事件中遇难的人们,并呼吁所有的听众与我们同声抗议这一严重违反人权、残暴镇压人民的行径。

由于北京正处在非常时期,我们无其它新闻可向您报导。我们恳请您的谅解,并为您在这最悲惨的时刻与我们在一起而表示衷心的感谢。"

据广泛传说,英语部的节目负责人是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吴学谦的儿子。事情发生后,吴即被调离、审查,整个英语部工作人员都作了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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